[原创]晤梅斋诗话（随笔）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27

<DIV>一、</DIV>
<DIV> 前人有言吟诗是举手铐脚锁为舞者，是言其音律平仄之制。晤梅斋主人笑曰：“何不譬之执《象箾》、《南籥》而舞乎？未必规矩尽是轾捁也！譬之习舞者当先教其容止规矩、腰身步法，浸以年月，方成曼妙者。如尽附性情，不习所事，临事以感激踊跃！披发抚膺，何别于陋妇之狂醉、野人之朝圣乎？</DIV>
<DIV></DIV>
<DIV>注：《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犹有憾。’” 杜预注：“《象箾》，舞所执；《南籥》，以籥舞也。皆文王之乐。”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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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28

二、
人有语云：“潜行须与古人同。”是修身立志，不可苟且，“怠”之一字，误尽古今多少英雄？诚至言也！而又有语云“置身宜与古人争。”世人知其一不知其二，但有人数岁刻镂一二之句以求比肩古人，不宜陋乎？不知达天人之学，通古今之变，岂一二字句为？古人未尽是，今人未尽非，吾辈当披锋以进，不可使古人独寂寂于千载！诚如斯也，其古人之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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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29

三、　 闻书生霸王有新国风之说，余甚不以为然。宋玉曰：“客有歌于郢者，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然其曲自流传世代而不绝者何哉？所谓美锦不付于劣工（１），如付之则非美锦矣！人又何求之？尝闻《下里》《巴人》属而和者数千人，今则未闻其曲也！此中深意，霸王其未审焉。曾闻书生已为人师，所谓学不精自误己，又岂可误人哉？
　　
　　独有幽人情意痴，春风处处发新枝。
　　吟诗何必论今古？融汇贯通自适之。
　　
　　注：１、【子产论尹何为邑】（襄公三十一年《左传》）：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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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1

四、 孟珠问余曰：诗非独有雅郑之别，况有泾渭之分。——先生以为如何？
晤梅斋主人曰：佛法本是释迦牟尼所传，至后乃分十宗，净土一推佛号之力；密宗自诩切印之法；禅宗亦矜苦参、棒喝之功。各以所长，诘彼所短。殊不知佛法讲无欲无为，如释迦牟尼有灵，见其弟子今日争强斗狠，亦当含笑于西天矣！一笑一争，所见不同也。有联云：“教有万法,体性无殊,不可取法、舍法、非法、非非法；佛本一乘,根源自别,故说下乘、中乘、上乘、上上乘。”佛本一乘,何分泾渭？言是联者自有真知灼见！
痴人知其一不知其二，禅宗大师多有加持密咒者，岂为背其所信欤？智者必不谓是。事有不同，理无二理，一以贯之，于诗岂有所异哉？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1

五、余雅不喜写赠诗，更不喜嵌名者，故少有赠人。一日偶游北国，见莲心儿之图像，自清丽脱俗，乃赠诗二首曰：“（其一）秋水总盈盈，香云足底生。娇羞时带笑，顾盼几留情。螓首如花艳，冰肌似雪清。犹疑张素口，兰气蕴莺声。（其二）相对几回惊，知书有美名。折花伸玉指，连句启朱樱。偶羡梅兰秀，常施粉黛轻，何当怜桂子，静坐抚银筝。”此是迄今唯一赠人者。当时无为先生亦题诗云：“佳篇赋美人，句句咏莲心（１）。文采诗中出，风姿画里存。神如唐婉在，韵似陆游真。雪夜应无憾，梅痕已报春。”余甚喜之。不谓联苑亦具诗才，自深喜过望。天涯杜萱曾赠诗，见者有份，余亦讨之，其人乃留诗曰：“花窗月影淡梅痕，独占幽香欲闭门。墙外忽闻佳客至，炉边浊酒又重温。”尽现一片清幽之景，隐有“梨花满地不开门”之韵。梅竹仙子亦曾赠诗曰：“晓风残月展娉婷，绿萼仙魂不胜情。袭过寒霜香未减，敢同冰雪比聪明！”时人曾言：只“敢同冰雪比聪明！”已足！是人又道出余之肺腑！吾甚幸然，余涉文坛日浅，乃能得如斯佳句！当时亦曾笑呼：晓风残月从今非专属杨柳岸矣！（２）　
余与梅竹仙子赠人之写意同无为先生与杜萱赠人之嵌名诗余尽深爱之，至于不喜嵌名者，是恐因名伤其格也。注：１、“心”无为先生注是临韵；２、柳永《雨霖铃》：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2

六、写诗须出新意，人有咏钱塘江潮者，皆是“群鹅扑地”，“乱石穿空”之类。余乃笑咏曰：仙人辞下九嶷峰，误入江南春色中。纵化钱塘银亿万，也应没入帝王宫！前些日幸承故人赠文房四宝一函，甚惜其中一印崩其一角，无金为嵌，乃以胶合之，虽有暗纹、幸无大恙！故以诗记之：玉印何由招闵凶？此身岂于等闲同！散财纵觅黄金嵌，恨少孝元一奋功。（１） 注：１、王莽篡汉，孝元皇后将玉玺打玉寻、苏献，崩其一角以金镶之。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3

七、赋诗有言出而不可移易他处者，又有虽移易又颇佳者。比兴简素有杂感八首，当时人皆目为精点，余谓其：“落梅犹有素心在，分得余香拜玉溪”如咏李商隐则甚为佳而。北国诗情画意之《人间四月天》：“几度负春非有意，一生咏句到无题”味之似更为雅惬。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3

八、比兴问花笑谁《倘若钱多,买田种花》云：“陶公久隐似仙家,品性高洁实可夸。我若家财同范蠡,买田万顷种菊花。”晤梅斋主人笑而论之：问花诗曰：“我若家财同范蠡,买田万顷种菊花。”余谓不然。古人云：“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深。”大抵颖异脱俗，殊少肉食者。故周子在山则乐林涧之音；在朝则惯敲扑之响，不复恋松泉矣！所以艺菊者，不在多而在雅；品茗者，不在酽而在清。如心在菊，何劳万倾为？逍遥何似在山家,
茅舍竹篱足可夸。
笑煞世中逐利者，
曾无隙地种菊花。
注：诗用今音。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4

九、北国诗情画意有句云：“贫又何羞心有志。”余慨而对之曰：“穷虽无恨笔藏锋。”画意论为合掌。当时柳先生曾告其曰：“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穷，非贫也，有落魄之意。”画意回曰：“个别字词相近也应是合掌……，无恨无忧，锋来何由？前四字如能换下，也许更佳，诗情乱弹了。”晤梅斋主人论之曰：穷者，穷达之穷，王勃之所谓“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之穷也。非近意之近贫也。前柳兄已言过。如此之例甚多，如“死、亡”于文言亦有所分尔。又，画意之“无恨无忧，锋从何来？”之问又有些稚气。昔仲尼周游列国，郁郁不得志，退而述六经，笔不谓不藏锋也。故子路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表无恨也；王子安过交趾省父，登藤王阁，以一介布衣而骄江南才俊。其“酌贪泉而觉爽，处涸泽以犹欢”亦表其无恨也。无恨者，非无才、无智、无气魄，正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之谓。其无恨，象《易》之乾也。初爻曰：“潜龙勿用”。何谓也？子曰：“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而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此是无恨之笔藏锋也！至若有恨之笔藏锋，其贾谊之谓乎？其人以一介布衣，一朝欲令武帝弃其左右亲眷而任之，其于古圣亦已难矣！是其终郁郁而终也。唯余后人吊之以“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论者或谓其：“是合掌也。”然余对斯句时，诚有切身之感，亦不能以合掌而害词义焉。余记《史记·仲尼第子列传》云：“孔子卒，原宪遂亡在草泽中。子贡相卫，而结驷连骑，排藜藿入穷阎，过谢原宪。宪摄敝衣冠见子贡。子贡耻之，曰：“夫子岂病乎？”原宪曰：“吾闻之，无财者谓之贫，学道而不能行者谓之病。若宪，贫也，非病也。”子贡惭，不怿而去，终身耻其言之过也。”但有所谬，虽先贤亦切论之，余又何敢避焉！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5

十、余尝读常江先生《巧妙对联三千副》，至其岳正与李东阳之对云：“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而疑之。常江先生为联坛名家，于诗或有阙然。殊不知此句原出唐岑参诗之《奉和中书舍人贾至早朝大明宫》。诗为：“鸡鸣紫陌曙光寒，莺啭皇州春色阑。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干。独有凤凰池上客，阳春一曲和皆难。”而李东阳、岳正是明代文人,自是不相及也！乃复诵张又新之言“古人云：‘泻水置瓶中，焉能辨淄渑。”此言必不可判也，万古以为信然，盖不疑矣。岂知天下之理，未可言至。古人研精，固有未尽，强学君子，孜孜不懈，岂止思齐而已哉。此言亦有裨于劝勉，故记之。’”此言自是深合大道，学贯古今者，亦难免时惑于睫。子曰：“丘有幸,苟有过,人必知之。”人有过，余又何敢隐焉？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6

十一、比兴妃子剑有七绝云：“缘溪错落上青冈，接岸桃林早换妆。簇簇风流为待我，合羞不必顾刘郎。”桃红玉影亦有步韵二首云：“一溪春水护平冈，夹岸芳菲正试妆。满眼含情疑对我，细思方悟为崔郎。”“一溪春水绕平冈，夹岸夭桃斗晓妆。相映每疑人面笑，不知谁个是崔郎？” 余亦笑和之：“历尽西风向晓冈，苍山寒彻怯花妆。芳心忽被春情动，隔水含羞顾玉郎。”诗将桃花喻为一个“一枝红艳露凝香”的美人，初落笔写“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的淡静，再转笔写“常怀抱柱信，岂上望夫台”的执着；再引出“芳心忽被春情动，隔水含羞顾玉郎”的惬意。虽非出自同一作者，却有浑然天成之感。当时亦有人慨叹：桃花美人，一样多情！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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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7

十二、大凡人得意之时多自喻为鲲鹏；失意之时又自贬为蝼蚁，然自有笔力、境界不同。比兴没有星的夜有句云：“谁言吾是轻狂客，一只驴儿把磨磨。”此诗大略为作者失意之咏，作者以驴儿自况，诗意不论，其“磨磨”一词，味之令人解颐。当时人多以为佳矣，然不知兰州尹占华有［双调·自解］曲云：“铺平身蝶梦翩翩去，睁开眼驴磨团团度，免不了劳筋动骨。”两相较之，高下自定。故人不可轻判某句，江山代有才人，莫空做井蛙焉。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7

十三、比兴人有诗云：“婊子如何爱国家”云云。晤梅斋主人忿而评之：“用句有点过激，爱国又何分贵贱。纵观今古，烟花中不乏爱国之人也，其人多是时、世、生活所迫而沦落。身心为世人所摧，又要承受诸如须眉文蠹的嘲笑，岂不痛哉！
　　
　　作为有一点自知的书生，当思无路报国而挣其痛楚，任其风尘流落而自惭，安能又鼓之笔墨，弄之以唇舌，堆之以文典而相戕哉！
　　
　　试问谁足衣食而甘行斯路？细数蓝桥遗恨，又谁之过乎？再论红玉击鼓，又谁可比之？所谓须眉之士乃多甘当国贼、崇洋失本、杀人放火、啸呼山林者。又鼓文墨而斥乞者，弄文辞而骄学童，曾强妓者万倍哉！”君子当见人之善，未可轻言褒贬，当知事有不得已处，纵男儿立世，亦有身不由己者。昔春申君以一时私欲而丧大节，为天下笑，可不鉴哉？其行虽妓者亦有所不为。当时有酸文人留诗云：“无端何至堕烟花？半为前程半为家。但看香君身殒后，世间谁论玉微瑕。”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8

十四、　　比兴杜萱有《七绝答友》云：“我如立雪原应可，只是程门堪属谁？”落笔之处，目空今古。　　余笑言：“只是闭门称孤而已,未见可学处。前辈某人治一私印曰“七十方知己无知”，看来以杜兄的资质，解此句要到百岁以外了。”。　　杜萱曰：“《淮南子·原道训》：‘蘧伯玉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 用四十九年才搞明白，也未免太愚钝了。
　　我非闭门称孤，自是放眼天下有几人有真学问？杨时立程门，而程颐为一代大儒，今我无门可立，只是因为天下无大儒耳。”　　余曰：“七十方知己无知”只是作一比而已，若以杜兄之说，蘧伯玉也要输给宋人的“笑尘劳三十九年非”了，自无此理。
　　
　　‘闭门称孤’实是戏语，愿君勿怪。只是有真学问的人确实不少，不过未为杜兄所见罢了。又，拜师者只是取其长，未必一定要找一个大儒了！有长可取———足矣。若按兄说，孔夫子要找谁去拜师呢？一笑。”
晤梅斋主人曰：“板桥有联云：‘傲骨梅无仰面花。’信然！此真知梅者，亦足可以励人。《出师》表有云：‘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范晔《严光传》云：“帝从容问光曰：‘朕何如昔时？’对曰：‘陛下差增于往。’因共堰卧，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坐甚急。帝笑曰：‘联故人严子陵共卧耳。’如玄德、光武之平易有枭雄矫名之嫌，杨时为尽弟子之礼，则不知先贤之行更有卑下者。司马子长慕晏子之行，曾言‘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板桥深慕徐青藤，曾云：燮平生最爱徐青藤诗，兼爱其画，因爱至极，乃自治一印曰：‘徐青藤门下走狗郑燮。’此二子一为史家马首，一为画坛巨擘，然亦有如此言行！亦以甚矣，则未观白石之言也。白石诗稿云：‘青藤、雪个、大涤子之画，能横涂纵抹，余心极服之。恨不能生前三百年或为诸君磨墨理纸。诸君不纳，余于门之外，饿而不去，亦快事也！’读之每令人欲笑。斯人仰先贤之行，乃心慕手追，不似今人动则自诩诗压李杜，观前贤之言，方鉴吾辈之陋！”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8

十五、吟诗有许多不讲理处，然其辞足以遣兴怡情、其文足以悦目养心、其意足以讽时喻世则亦为佳作。孙丕任先生有《咸亨酒店神邀孔乙己》一绝云：“先生何必吝茴香，十九文钱我代偿。倾尽花雕三百瓮，襟期落落吐华章！”孔乙己只长街一酒徒而，言辞亦无甚可取处，时人多厌之。假令孙先生见之，不唾已足！何敢望倾囊相赠乎？然观其诗文情采、襟怀足有可取处，故不可以以凡目目之。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9

<DIV>十六、</DIV><DIV>　　</DIV><DIV>　　简阳傅承烈先生有《论诗绝句》云：“拥被寻章未必工，须知诗外有诗功。杜陵多少惊人句，都在流离道路中。”信哉斯言！</DIV><DIV>　　苏子由《上枢密韩太尉书》论之更细：“辙生十有九年矣。其居家所与游者，不过其邻里乡党之人，所见不过数百里之间，无高山大野，可登览以自广。百氏之书虽无所不读，然皆古人之陈述，不足以激发其志气。恐遂汩没，故决然舍去，求天下奇闻壮观，以知天地之广大。”故游历之作多有佳者，实耳之所闻、目之所遇，吟诗抒怀，亦添了几分山岳灵气。李长吉亦有诗讽当世之人云：“不见年年辽海上,文章何处哭秋风。”是非笑谈也。太史公亦云：“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於沅、湘；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戹困鄱、薛、彭城，过梁、楚以归。”故学者不可以恋咫尺之地而抱膝自娱也。
</DIV>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9

十七、　　余最爱咏雪诗，为其视角、性格不同，诗成亦各有风范。比兴penghuiyu《雪夜念友》诗云：“漫卷西风入画楼，暖窗冰玉映凝眸。飞花六瓣千千万，念系君身舞不休。”借诗咏怀，却有“为伊消得人憔悴”之境界。梅花故人《上元大雪》云：“情寄人间万树花，何须愁对好年华。芒鞋踏雪寻春去，掬采春风到我家。”用古诗“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意，而能不落俗套，品来似有不尽风韵。　　然雪诗有宜豪放者，苏州董克章先生《沛城值雪》云：“沛丰王气久销沉，欲识寒山雾又侵。似有灵蛇藏大泽，漫天风雪效龙吟。”以龙吟喻雪，气象卓然。比兴沧海孤虹《北归途中下车见窗外寒风凛冽，雪花飘然，有记》云：“江南烟雨北国风，一夜星霜到冀中。何以豁然心眼阔，推窗扑面玉芙蓉。”喻雪用“推窗扑面玉芙蓉”，清绝。余亦有《山中观雪》一律云：“一泻狂飙万壑鸣，谁家点鼓聚群英！天排雪练横千锁，浪射金镝走五灵。玉象乍惊奔瀚海，金莲久化幻蓬瀛。飞琼好拟春风趣，犹裹寒枝半欲萌。”喻用军中点鼓聚将，以章气势！着手初写雪练、狂飙，满纸烟云，续而言辞渐缓，带出一缕清幽，似经雪梅花，自有几分傲骨。

雪夜梅痕 · 发表于 2009-4-9 10:39

十八、 <DIV>　　《随园诗话》载杨诚斋语曰：“从来天分低拙之人,好谈格调,而不解风趣。何也?格调是空架子,有腔口易描,风趣专写性灵,非天才不办。”此虽至言，然后世初学多执着此句，不肯遵依格律，岂不知风趣自格调来，先贤尽是出入格律数十年方有所悟。吾见善舞者而悦之，然其亦非生成既善舞也，乃先缓缓学步，再晓以规矩，砺以刻苦，循序而进之，非朝夕可成者。</DIV><DIV> </DIV><DIV>　　古今诗人得性情之妙者则当推李贺。李贺诗风格瑰丽奇峭,意象繁密跳脱,用字坚锐狠重，其谋篇布局、遣词造句、构思立意虽太白亦难过之。其《梦天》云：“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唐儿歌》云：“骨重神寒天庙器，一双瞳人剪秋水。”《李凭箜篌引》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读来便觉清气灌顶。《残丝曲》云：“花台欲暮春辞去，落花起作回风舞。”《雁门太守行》云：“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金铜仙人辞汉歌》云：“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读之则意象森严。《咏怀二首》云：“弹琴看文君，春风吹鬓影。”《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并闰月·二月》云：“劳劳胡燕怨酣春，薇帐逗烟生绿尘。金翘峨髻愁暮云，沓飒起舞真珠裙。”读之则似有风生足下。《老夫采玉歌》云：“蓝溪之水厌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读之则满怀感慨，久之不忘。《致酒行》云：“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读之又晦气全消，豪情满怀。然其诗又有重格律者。《同沈驸马赋得御沟水》云：“别馆惊残梦，停杯泛小觞。”《七夕》云：“天上分金镜，人间望玉钩。”《南园》云：“窗含远色通书幌，鱼拥香钩近石矶。”“柳花惊雪浦，麦雨涨溪田。”“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马诗》云：“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唐剑斩隋公，拳毛属太宗。莫嫌金甲重，且去捉飘风。《画角东城》其三云：“夜遥灯焰短，睡熟小屏深。”《奉和二兄罢使遣马归延州》云：“马向沙场去，人归故国来。”《竹》云：“织可承香汗，裁堪钓锦鳞。”别诗又有警句云“长枪江米熟，小树枣花春。”读来又是一番景象。其《潞州张大宅病酒》、《遇江使寄上十四兄五言排律送秦光禄北征》、《恼公》则皆是五言排律。是可以知李贺是出入格律而文意惊绝者也。李商隐《李贺小传》云：“恒从小奚奴，骑距驴，背一古破锦囊，遇有所得，即书投囊中。及暮归，太夫人使婢受囊出之，见所书多，辄曰：“是儿要当呕出心始已耳！”上灯，与食，长吉从婢取书，研墨叠纸足成之，投他囊中。非大醉及吊丧日率如此。”此可以知李贺之刻苦也。西安灞桥有联云：“诗思问谁寻，风雪一天驴背上；客魂销欲尽，云山万里马蹄前。”此诚李贺之写照也！今人动辄言性情，远格律，又无古人之精勤，诚舍其本而逐其末也，岂不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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